习 仲 恺 在 安 康

 

张宗富  杨光

 

1959年5月下旬，为了纠正“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所存在的一些“左”的偏差和失误，时任中共陕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习仲恺同志根据省委的统一安排部署，到安康专区调研指导工作，在平利县住了33天（其中在吉阳人民公社东方红生产队住了22天）。习仲恺同志通过深入地调查研究，及时向地委、省委反映基层的真实情况，并提出了改进和整顿的意见，对平利县、安康地区乃至全省这一时期的农村工作发挥了重要的指导作用，也对干部队伍的教育和管理，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指导地方开展整党整风运动

到平利县后，习仲恺同志首先同县委第一书记薛子云交换意见，提议组织召开一次县委扩大会落实调研任务，分派干部下去，一边指挥生产，一边帮助公社召开“两代会（公社党代会和社员代表大会）”，听取和收集全县公社化后的详实情况。他的提议得到县委领导的同意，5月26日，县委召开扩大会议，布置调研工作，县委常委和县人委领导分兵把口，深入公社大队和社员群众中，认真调研，听取群众意见。会后，习仲恺同志深入吉阳公社体察民情。

他到公社后，首先认真查看公社“两代会”各组讨论的会议记录，群众揭摆和大字报鸣放的意见，收集各管理区谈及基层干部作风的突出问题线索，然后日夜兼程深入吉阳公社各个管区和问题突出的生产队作调研、访民情，每到一处都要找到社、队干部、社员代表分别交谈，查证问题，了解基层干部社会背景、违法乱纪的具体表现，并深入剖析其思想根源。他在调查中发现，有打、骂捆绑群众及其他违法乱纪行为的干部达96名，占干部总数的28.7%；八里管区共30个支书、队长，23个有违法乱纪行为，11个会计就有6个贪污；长安管区47个支书、队长，有21 个违法乱纪；城关管区9名队会计，就有5名当过伪保长，其余4名分别是伪县府科长、保队副、巡官和国民党党员。调查中，他为公社基层出现这些严峻问题而揪心，看到出身农民的基层干部刚刚取得政权，即蜕化变质，背信党的宗旨，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更是痛心不已，也让他认识到加强基层干部教育管理的紧迫性；同时，他特别担忧从旧职人员过渡而来的人员，在没有得到彻底改造之前，一旦掌握实权，便会动摇党在农村阵地的社会基础。

5月31日至6月4日，习仲恺同志亲自指导了县委书记、委员和县级部门党员领导干部21人参加、历时4天的县委扩大会议。会议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人民公社十八个问题》和毛主席6条指示，根据各地两个代表会反映出的情况及县委常委调研的情况，认真总结了公社化运动的经验教训，对干部作风问题，包产、分配、财贸等工作，进行了详实的分析研究，在广泛民主讨论的基础上，提出了行之有效地整改措施和方法。

在讨论会上，习仲恺同志把听取大家的发言，当做了解全县基本情况的绝佳机会。为让常委和与会人员畅所欲言，他虚心倾听，很少插话，每当谈及基层的好做法和干部中出现违法乱纪的问题时，他都会作出详细记录。与会人员所反映的公社、管理区、生产队各个层级的干部，借口“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以压服代替说服，用粗暴的行政命令代替细致的思想工作；群众稍不听话，或稍有过失，动辄就给扣上“不服从公社化，不服从领导”的大帽子，轻则停伙（不给饭吃），重则打骂，甚至喂屎灌尿、捆绑吊打、坐老虎凳、用火钳烙嘴等作法，以及好大喜功，虚报浮夸、以少报多，欺上瞒下，干部不参加劳动，生活上搞特殊化等问题，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这些铁的事实也都体现在他给省委有关领导的报告中。县委扩大会上揭露出的问题，让习仲恺同志在忧虑中深感压力巨大，在讨论整改时，他插话，告诫与会同志：“我们党同人民群众是血肉之躯，不可分割，一切为了人民是我们的出发点。平利县部分干部作风上出现的严重问题，令人发指。如不切实整改，有效加以遏制，不仅直接影响社会主义建设的进程，还会侵蚀我们党的肌体，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啊！”声音虽低沉，却让每个与会者感到振聋发聩。根据仲恺同志的提议，与会人员充分发扬民主，按照严肃对待、妥善处理的原则，提出了一系列切实可行整顿干部作风，改善干群关系的举措。在他的提议下县委作出决定，会后在县内开展一次整党整风运动，对领导作风、包产、分配、财贸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全面着手整改。可以说这次会议是平利县人民公社化的重要转折。

二、深入东方红生产队参加劳动，解剖麻雀

6月5日，县委扩大会刚刚结束，习仲恺同志即向县委请战到吉阳公社东方红生产队参加劳动，进行实地调查，找出存在问题的根源，并研究解决问题的办法。一下队他就扑下身子，和社员们一道，按照队长每天分配的劳动任务，按时上工和收工，从不迟到早退，更不搞特殊化。他住在社员家里，睡在临时支起的木板床，吃在队里的集体食堂，凭社员饭票排队打饭，劳动间歇时和社员一样喝队里派人挑到工地的凉水，一举一动中，让人找不到半点省委组织部部长的影子。为不影响白天劳动，他充分利用晚上和雨天，同党支部书记陈志明一道召开党员会、社员会、青年突击队会，并挤出一切时间到社员家里聊家常，征求群众对生产队干部、劳动管理和集体食堂的意见。时值“三夏”大忙季节，正是抢收抢种的时候，午季小麦收回来后，水田要迅速平地毁旱插秧种水稻，坡地更要毁茬种玉米。队里当时提出的口号是“抢晴天，战雨天，抢收抢种加夜班，早收一片黄，晚种绿一片。”22天下来，习仲恺同志身板瘦了，脸庞黑了，磨破了手上的血泡，长出了老茧，和农民的感情贴近了。

翻开尘封的档案，壮阔的劳动场面仿佛跨越时空，再现眼前。1959年6月9日《平利日报》头版头条刊载：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习仲恺同志和我县县委书记等领导同志同社员一起劳动抢收，鼓舞了干部群众的干劲，五万大军，集中抢黄，苦战三昼夜，全县早熟小麦已收一万八千亩。半个多世纪过去，曾经的往事已消失在几代人的记忆中，当年的东方红大队（现成为城关镇普济寺村）已沧桑巨变，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同习仲恺同志一起劳动的社员大多离世，唯有几位建在老人都已进入耄耋之年。时任团县委副书记的王柏森老人，回忆那段亲历时，他精神振奋地说：“那天是我引路送习部长到东方红大队去的，县委薛书记把任务交给我，开始我还害怕，陪这么大的领导下乡我是第一次，哪知见了习部长我紧张的情绪就打消了，他穿着很朴素，高大的个子很精神，见人和谐可亲，平易近人，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带路就要走前面。到了队里，他就不停歇的在群众家串门，还说我是新来的社员，以后就在一口锅里吃饭了。最后回到队部，看见墙上挂满了锦旗，他知道东方红大队是各级的典型，连年受表彰荣誉很多，但他却对支书陈志明放低语气说，过去你们队的工作做得很不错啊，满屋子已挂不下了，还是选几幅有代表性的挂着吧。意在告诫队里要谦虚谨慎。”当年的青年突击队长罗方华老人说：“在队干部会上，习部长在会上多数时间是听，不像有些干部那样长篇大论，有时插些话，说的最多的是：这大事那大事，我看该收的粮食要早点收回来，该种的早点种下去。比如芝麻、绿豆、小豆、萝卜、白菜等等，都是群众日常生活上的事。社员认为他说得很实际，社员喜欢听，都说他是个好干部。”当年的记工员陈兴友老人回忆当时的情况，倍感到很激动，他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是，我入党转正是习部长、陈支书一起给我谈的话，部长问我为什么要入党，我背了誓词，他对我说要永远听党的话，跟党走，热爱集体，积极带头，当个好社员。”

习仲恺同志践行党的根本宗旨，密切联系群众，在平利县参加生产劳动期间，扎扎实实当社员，实实在在干农活，体察了民情，倾听了农民的心声，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作为省委下派干部，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透视吉阳公社的干部作风问题，反映出公社化这一时期一个县、一个地区乃至全省带普遍性的严峻现实，如何真实作好下情上传，提出具有指导全局的整改意见，让习仲恺同志寝食难安。他反复思考，深思熟虑后，奋笔疾书，一个关于“人民公社化运动”的真实写照，一份反映农民呼声的详实记录------《关于平利县吉阳人民公社基层干部几个问题的调查报告》就此形成。

三、如实上报省委、地委基层实情，提出解决方法

为避免党的各项事业遭到更大缺失，习仲恺同志感到应该把自己深入实际了解到的真实情况及时向省、地区领导反映，并就存在的问题提出可行性的改进建议，为领导决策提供依据。他深知纠错处理问题并非那么简单，而要建立一支勇于担当，务实亲民的干部队伍更难，于是，他围绕干部管理问题，从健全组织机构选好配好干部、狠抓制度建设、加强干部培训等方面提出了一整套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一并在报告中提交省委领导决策。

7月5日，习仲恺同志怀着沉甸甸的心情，肩负着一个领导干部、一个共产党人的职责和使命，走进了地委机关。中共安康地委召开常委会，集体听取了他的汇报。与会同志一致认为目前平利县出现的问题，不仅是局部问题，而是全局问题，它关系到党群关系，更关系到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成败兴衰，必须及时予以遏制和整顿。为了帮助地委、县委抓好整顿，他向地委常委会提出了原则性强、政策措施切实可行的建议和对策：其一，凡因打骂群众等违法行为，造成不良影响的，应公开进行检讨，承认错误，赔礼道歉，确实做到思想转变。对于一般性的强迫命令，只要承认错误，认真改正，确实得到群众谅解的，可既往不咎；对于少数坏分子，阶级异己分子，趁机破坏党的政策，残害人民者，应该从严惩处。造成人命的要追查刑事责任，以平民愤。其二，在整顿思想作风的基础上，要继续健全公社以下的各级组织机构，有重点的加强基本核算单位的干部配备，队委会、小队委员会的成员坚决保持贫农、下中农的绝对优势；对于干部中的坏分子，阶级异己分子一律清除出去。其三，切实加强基层干部的教育培养工作，要办好县党校，经常抽调生产队小队长以上干部到县党校培训，有条件的地方还要举办夜校、识字班、以便全面提高基层干部的思想、工作和文化水平；公社每季度应召开一次社员代表大会，会上多让社员代表讲话，发表意见，并将检查干部的思想作风列为主要的议题之一，通过讨论交流，让基层干部逐步掌握贯彻群众路线的工作方法。向安康地委汇报之后，他又带着问题和调查报告分别向省委有关领导汇报，如实反映下情，力求引起省委主要领导的高度关注。

7月14日、15日，他再次参加安康地委常委会议，会同地委领导共同研究干部作风整顿问题。会议结束当日，中共安康地委迅速作出《关于整顿干部作风的指示》，7月16日又作出《关于整顿干部作风的补充指示》。随即，安康各县迅速掀起以自查自纠为主的，轰轰烈烈的整风运动。在他的呼吁下，省地两级领导也纷纷下到基层调查研究，掌握情况，督导整风工作。为防止整风运动流于形式，中共安康地委于8月3日将习仲恺同志撰写的《关于平利县吉阳人民公社基层干部几个问题的调查报告》《给省委张、赵、李书记的报告》批转给各县和公社党委，明确要求各地在干部整风中，认真搞好对照检查，发现问题及时处理，要通过整风提高干部的思想认识水平与政策水平，改进干部工作作风和工作方法。对混进革命阵营和党内的个别不纯分子，要坚决清洗出去！可以说习仲恺的意见建议，对安康地区人民公社化后整风运动的开展和干部作风的根本好转，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一时间，习仲恺同志情系民众，忠诚坦言，为民请命的事迹迅速传播开来，人人奔走相告，说安康来了个“习青天”。

习仲恺同志在安康工作时间虽然短暂，但他敢于直面问题的气度，坚持党性原则的精神，平易近人、心系群众疾苦的作风给当地群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得到了人民群众的高度赞扬。